筠州洞山良价悟本禅师在冬节时,与秦上座吃果子次。
(缘起于现象界,某冬节之时,禅师与秦上座一同在吃水果类时,突然发言勘验上座。)
禅师乃曰:「有一物,上拄天,下拄地,黑似漆。常在动用中,动用中收不得,且道过在甚么处。」
(有一物,在上擎拄着天,下垫拄着地,却黑得像黑漆似地。时常在动用之中,当动用中时,却收之不得,汝说说看,此过错在甚么地方。)
秦上座云:「过在动用中或过在动用中不知。
」(过错出在乱动用中,或在动用中却不知其在动用中。)
师唤侍者掇退果桌。
(禅师不置可否,乃唤侍者撤退果桌,结束对话。)
(二)玄祥释解
1.前言
一个开悟行者或心眼已开行者,能观此心非生非灭,最圣最灵,遇境似有,境灭还无,令悟真心。此时因真心超时空能感知万种缘,心的敏感度不下于普特伽罗中阴之身,这时正是真修实练的开始。行者勤于「执杖牧牛」后,修此妄心、妄习去除,不随真心所感缘而发作,不随妄想流转,能让妄心大死一番,若能做得到这样即是悟「心空」,也就有能力依真性主行。
到此,契经曰:悟得「心空」。有此心空能力就已证得绝对的空理,悟此空的实际样子,不再从语言、文字中去体说「空」的形相,具体了解世尊所言空是何物、何境之相。这样证得空后,遇缘就有绝对的脱黏、无着能力,这是行者悟后起修所能做到的心空境界。行者从色界四禅或无色界四空处定中熏习佛法,努力断除身见、戒禁取、疑、贪、瞋、痴等结缚、毛病,若做得到真修实练,锻炼此心入无为境,初步做到遇缘起心念,而无妄想相随时,《金刚经论》中佛说,是已悟得「心空」的境界。
所以行者悟得心空,真心应缘时无妄想、习气相随后,体知真性主行的心空状态。行者让真性主行中,体会其威灵莫测,业缘无所不化、无所不转的无为、常为之能力。但这过程有能知或尚未能知,过程所行之事为何事?其过程细节又是如何?若行者只知自性是有事在进展,但不知是何事,这样就还没有真正悟到「性空」。所以行者心明后,若自性应缘而无所知,这还是有余习蒙蔽真心、觉知,所以遇事只知其然,不知其所以然。之时,当要再勤修余习去除,让心地完全清净,才能真的悟到「性空」。悟到「性空」者如来说有阿那含果,若仅心明而不知性用遇缘起法之过程,也仅是「阿那含向」而已。当然,末法时期的现在,光要心明就有很大的困难度,何况要证得见性!能见性者,即能起神变事,所以五通应具足,这已是四禅以上的境界了。
2.释题
本公案名为「动用能知」,此「动用能知」不是指有为法的动用能知,而是指无为法用中的动用能知。持有为法利益众生者,持咒结印、用心念加持等动用事,当然自己知道自己心在做什么,这种外道法是不究竟的法,行者当知纵能行有为之用,自己也还没有解脱能力。当然有为之法用,没有无为性用来得力大,无为法结果当能圆满,成就冤亲平等的法用,使一切众生(冤亲)都能离苦得乐。
谈到真正佛法是在行无为常为之性用,所以这是有别于外道行者之所法,以无为性应缘自起性用,在不用而用中,一切法用才能灵活、自在,最后当能成办一切佛事。行者悟得心空后,也就是俗称的「明心」得到后,才能谈要悟「性空」之修证。所谓「性空」也就是俗称的「见性」,一个行者达性空的修证境界,合起来才是「明心见性」的境界。但就是已达明心见性,也还没有悟得真正解脱,因法空尚未证得,怎有真解脱的境界可言。
佛法悟得心空,是谓证「空三昧」,遇缘能以空理相应,但这样也只是悟得一个初步解脱而已,还要有「空有不二」之修证,所以行者得悟「性空」。「性空」不是指意解的将自性空掉,而是要让真性主行,无妄想相随之时,让自性入无为空境,当自性它自己产生有为之用,得由自性应缘时不具有为、有意之法缘,仅能让自性应缘自起法用,这就是行者悟得心明后,能悟自性应缘所起的能力。
行者悟心空后,即能得自性之用,此过程中就能修证「无相」三昧。「无相」三昧有两种意境,一者自性觉知因缘而不必动用心法相应,所以行者仅止于觉照而已,觉照后有法无主,即谓无心,这样可以悟得自性静态观照之能力。若行者遇缘一定要应缘才能解决一些事情,行者应缘中若能住无为空,而能自在常现有为之用,这是证得「无相」三昧之境界。问题是行者明心时,不是余习已全断除。佛性若有丝毫余习蒙蔽,即不能见性。何谓见性境界?《金刚经论》中云:「复观自性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,变化无穷,威灵莫测,明明了了,自觉自知,灵灵寂寂,无为常为,名悟性空,三句偈也。」
无为常为,遇缘真如性用发起,若能知道整个进展过程,那也可说是明明了了,自觉自知,这样就真的是见性,也就是本公案所说的,没有什么过错。若是行者在自性中动用,但自己都不知道;或是自性应缘动用中知道自性起用,但所为何事?针对何人?尚不得而知,这就是没有做到「明明了了,自觉自知」的境界,这样是不行的,是有过错的,是未究竟的。
3.语体文解
筠州洞山良价悟本禅师在冬节时,与秦上座吃果子次。
有一天,筠州(今江西高安)洞山良价悟本禅师,在冬至节气当日,与秦上座一起在吃水果。当此之时,洞山良价悟本禅师突兴起考验一下秦上座,他对于自性应缘之体悟,所以不经参问就主动考其悟境。
洞山良价悟本禅师(807~869),我国禅宗曹洞宗之祖。唐代越州会稽(浙江)人,俗姓俞。幼从师诵《般若心经》时,以无根尘之义问其师,其师骇然,即指往五泄山礼灵默禅师披剃。年二十一,诣嵩山受具足戒,未几谒南泉普愿禅师,深领其旨,又访沩山灵佑禅师,参道生公之「无情说法」公案,不契机。受指示诣云岩昙晟禅师处,问无情说法之义,辞归时,涉水睹影,大悟前旨。后嗣云岩之法,于江西洞山弘扬佛法,倡有五位君臣说,门风颇振。咸通十年,命弟子替他剃发披衣,鸣钟辞众,大众号恸不止。师忽开目谓曰:「夫出家之人,心不附物,是真修行;劳生息死,于悲何有?」众犹恋慕不已,乃延七日,至第八日浴讫,于丈室端坐长往。世寿六十三,法腊四十二。敕谥「悟本禅师」。其嗣法弟子有云居道膺禅师、曹山本寂禅师、龙牙居遁禅师、华严休静禅师、青林师虔禅师等二十余人。由与本寂之法系,称作曹山,合称之,即为曹洞宗。
按语说:「缘起于现象界,某冬节之时,禅师与秦上座一同在吃水果类时,突然发言勘验上座。」一个行者断除种种余习后,除能心明,也该要等待机缘见性。见性与否,禅师不能直问弟子:「您见性了吗?」而是禅师用境界阐述来考问他,若真能道得准,也不能当面即印证他,禅师只能懂在心里,心里体知这个弟子已有此能力,已达此境界。
反观时下某些人,不是自说已开悟、已明心、已见性,还要开口乱印证徒弟一番,说什么其某弟子已开悟,甚至于已证果,此等人自己有无开悟、明心、见性都有问题,还大言不惭地为别人印证开悟、明心、见性,真是无古风,又犯大妄语。
禅师乃曰:「有一物,上拄天,下拄地,黑似漆。常在动用中,动用中收不得,且道过在甚么处。」
洞山良价悟本禅师即说:「有一个东西,往上可以撑住青天,往下可以抵住大地,但此物黑暗有如墨漆,没有一丝毫光明可言。此物又常在动用中,当它在动用中时,主观意念的觉知也止住它不得,你且说说看,此行者的过错大约在什么地方?」行者心光内敛后,以自性应缘、转缘,但此自性形相又空、又无形,黑似漆,但当因缘来时,它却可以应缘起法,应缘中又不受你觉知所左右。
按语说:「有一物,在上擎拄着天,下垫拄着地,却黑得像黑漆似地。时常在动用之中,当动用中时,却收之不得,汝说说看,此过错在甚么地方。」禅宗行者常言:「不要落在无事匣子里」,此言不是在教行者做有为心用之事,而是在指无为常为之性用,当它遇缘自起性用时,所产生的现象可以看出这行者还有那些没修证的。
秦上座云:「过在动用中或过在动用中不知。」
秦上座即回答说:「若自性动用中有过错的话,一者为自性应缘动用中,定力不足,造成动用时颇费力气。二者是自性自应缘过程中,尚不能清清楚楚知道事情的始末,未能达『明明了了、自觉自知』之境界。」若非过来人答不上洞山良价悟本禅师的问题,秦上座点出两种自性应缘中的过错,真是一针见血地道出禅者未究竟前的毛病。若一个行者还落于有为法之境界中,此非真佛子,虽说在学佛法,也仅在行世间法用,当然不能证得自我解脱境界。
按语说:「过错出在乱动用中,或在动用中却不知其在动用中。」若有人觉得某些时候心烦意慌,但不知是什么事因,其实就是自性已在应缘,因自己定力尚不足所产生的心里反应,间接由自心感现而出。初开悟者就有此种境况常发生,但一回生、二回熟,再有此种状况时,就是自性已在应缘,若有意乱心烦,只有努力让色身气机通顺,自然可以提高自己禅定力的不足。
若开悟行者在学习无为法中定力足够,自性应缘时不会心慌意乱,但却不知自性动缘是何事在进行中,这样也是有过错的,因行者未能全见「性空」故,所以不能在自性应缘中,产生『明明了了、自觉自知』的自我了知境界。何时可以达到此自我了知境界,待心里余习灭尽,当能达见性之境界时,此时境界才能叫做「明心见性」境界。
师唤侍者掇退果桌。
洞山良价悟本禅师不回答他所说的是对或不对,但心里对于秦上座的悟境已能确认,所以顾左右而言他,叫侍者来把摆水果的桌子掇退下去。
按语说:「禅师不置可否,乃唤侍者撤退果桌,结束对话。」禅师只能懂在心中,未到必要时候,不要乱肯定某些人,有时反而会坏事。佛法的学习总是无止境的,若禅师这时给秦上座肯定,可能他会起执着,小者不求上进,大者悟后又迷,犯名闻利养之罪过。
(2006.04.24.撰于法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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