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望星空
飞机穿行在秦岭上空,难得的天气如此,既可以俯视群山,又可以领略秦岭无云乃至万里无云的万里天。一道道的皱褶,一条条的山脊,偶有白白的亮点,是没有融化的积雪。偶尔将眼光收回,再次望出去,整个大地更像一个大大的沙盘。无云,难得的灿烂。
每天的奔波忙碌,难得的眼望晴空,尽管晴空本来就在。
匆匆的步履,沉重的呼吸,焦灼的期盼,似乎生命有无穷尽的责任,有无穷尽的义务,有无穷尽的努力,更有无穷尽的无奈以及诸如此类的等等。而星空恒在。她就在这里,星空不在别处,就在这里。在此时。在此地。
就如高空俯瞰下去的大地,正在行走其中时,翻山越岭何其艰难,而深陷其中不能出离时更是生命都失去了目标和意义。但是飞鸟看来,原来本不要路的,哪里都可以飞的。人却用聪明把自己构置在一个必须怎样的规则之中,沉迷其中,玩味而不知本来不要不需路的天然和本真。
脚下的路走的真了,走的实了,心里也就跟着装满了。心里装了什么,生活的轨迹相应的就显现什么。心里装满了石头,走路自然装着石头,那不管走的什么路,都是跟着石头一起走;心里装了灯火,走路自然捧着灯火,不管走到哪里,都拥着光亮;心里装满了天下,走路自然是天下的路,不管哪里,哪里不是天下呢。石头沉重,灯火温暖且有光明,而天下广阔。但是都不出虚空之外。躲不开星空,逃不掉日月。
眼可以遥望星空,当然也可以近观小草或者小溪,心可以盛装天下,当然也可以盛装一份心情。星空不为遥远,小草不显卑微,天下未见其大,心情未见其小。但是观小溪久了,自然心就窄仄起来,就如背着石头走路,人就容易疲累一样。反过来,经常的了望星空,心住星空,自然的心就阔大起来,岂止星空在眼,虚空也是无限了。
争竞来自有限,因为桃子有限,所以曹丞相可以一桃杀二士,因为独此一个,所以海伦不能留在特洛伊,因为绝无仅有,所以楚汉相争大小七十二战。其实一个孩童看着蚂蚁打架,经常的觉得可惜,明明土地无限,河流无限,饮食无限,但是蚂蚁就是看不到不争的别处什么都有,而不惜举国相争,为了不过一个死掉的虫尸,悲乎哀哉!
哲人眼里,世人不过尔尔,只不过争的不是虫尸,是冠冕堂皇的利益荣誉正义文明等等,于是乎哲人不免狷狂,因为狷狂可以免俗。
诗人不关心此事,诗人眼里,都在燃烧,因为诗人心里装了熊熊的火焰,所以在诗人的旅程中,整个生命都在燃烧而已,而一切燃烧的无非灰烬,这个就是宗教家的心里了。因为宗教家心里装了无常和毁灭以及了无实义的石头,所以宗教家才会有启示录,才会有最终的审判,才会有最终的救赎或者得救。
或许真的有天空中的孩童(年幼的天使或者小孩子丘比特之类),观看人间的游戏,如同地上的孩童观看蚂蚁的游戏一样。
禅者却又如何呢?
唐代的庞蕴居士把家财万贯沉浸江里,有人问,则曰“不害人”,而一家人过着贫苦简单的物质生活,有男不婚,有女不嫁。清代的雍正皇帝,举一国之尊,参与禅门的论说和行证,纠吏治之偏,统江山之固,背万古之骂名,行无碍之胸怀。元初的耶律楚材,背叛金之罪垢,处蒙人之中心,保存中华之文化,功不可没。
僧家却又不然,守安禅师云“南台静坐一炉香,终日无心万虑亡;不是息心除妄想,只缘无事可商量”!清凉文益禅师诗曰“拥橇对芳丛,由来趣不同,发从今日白,花是去年红;艳冶随朝露,馨香逐晚风,何必待零落,然后始知空!”。
望着机身外的晴空,感觉一个生命不妨心怀虚空,眼望星空,而双脚却可以本然直接的走在路上,更踏实些,也更明晰些。
2007年1月6日于昆明北京航程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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