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北京早到的酷暑下午,于繁华奢靡之地的三里屯,欣赏到聿馨导演的纪录片《尺八·一声一世》,不失为一件快事。《尺八》讲述了非著名乐器尺八的前世今生,在苍凉悠远的声音了,我们在现代与唐音再会。尺八本是中国古代竹制乐器,以一尺八寸长而得名,大约创始于汉朝,或许是从羌笛演化而来,经过南北朝的雅化,于唐宋时为最盛,尤其是唐太宗时匡正乐音,尺八作为标准之一。尺八在南宋传入日本,但却在中国近乎于失传。于今,八百年后,再度回归中国,成为东亚文明共同拥有的历史记忆和现实兴趣。
从某种意义上讲,日本可以说是中古时期中国文化的备份。从建筑、官制、诗歌、佛教、差到、花艺到音乐,莫不如此。鉴真东渡和空海求学,代表着精神空间的相互交融。
而尺八作为历史叙述中的一管忧伤的乐曲,在漫长的岁月里,并不曾被更多人注意到。直到清朝末年,大量的留学生东渡日本,苏曼殊才提及尺八,这个被时间掩蔽的乐器再被中国人重新拾起。聿馨等主创,很有心将当前中国点状分布的爱好者纳入镜头,比如说河北的某个少年,就被尺八深深的吸引。某个来自台湾的音乐人,在内地大学向学生讲解如何吹出尺八的第一个响声。更不必说,日本的尺八达人,他们与现代电子乐器的对抗中,用传统的即兴演出来排解心扉。西安青龙寺,佐藤康夫吹奏《一声一世》,那一声声跨越历史沧桑的尺八之响,既空无又实有、幽远又亲近,分明在眼前,似乎又在天边。百转千回,如海如风,涛起猿落,时有气音如皴,一如望帝春心托杜鹃。尺八是简单的,声音发自竹之根部,五孔,自外吹之,自然而得天籁。似乎是天成之音,更需要千吹百练。人类的丝竹之音,本为人籁,然而我们对于世间美好的乐声,推许其为天籁,《一生一世》当得起,毕竟物我两忘的沉浸式表达,就是人与自然达观的交流。
尺八曾经辉煌,毕竟是隋唐宋雅乐。当前,尺八在中国的迹象,只能用寥若星火来形容。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,也可以归于寂寞。我们无从去预言尺八在中国的明天如何,但可以在今天开始静一静心、听一听尺八,有心人也可以去学习尺八的吹奏之法。正如纪录片《尺八》之中出现的诸多演奏家和他们的声音,大都可以看到性格与声音的共振。尺八的简单不简约便在这里,尺八的技法看似不甚难,却可以寄发吹奏者的心境,这便是高级乐器的现身说法。雅乐本来的作用便是教化,而南宋时期日本僧人心地觉心将之传到日本,成为佛教普化宗的主打。时至今日,脱离了宫廷和宗教的篱笆,尺八走向了现代人,可以勾连传统的底蕴,又可以寄予尘世的欢欣,正可谓今日之日或可留、明日之日不烦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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