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东华山”之名自然非是浪得,查资料可知,该山以险得名,以奇成名,海拔较高,每年盛夏六月,山麓间犹能见到积雪,是一个避暑胜地。而对于绛县的地理而言,该山坐南向北,高峻而冷,山下人终年难得见到太阳,故名之“太阴山”。
行进间登临高处偶一回顾,东华山东连太行之高峰,西控中条之旷野,北观浍水,南望天际,一路上天然景色随处可见,森林茂密、空气清新,此时正值漫山红遍的金秋,层林尽染,美不胜收。
眼看一条水泥修筑的盘山旅游路已到尽头,太阴寺却并未现其“芳踪”。恰巧,一辆标有“水利勘测”字样的面包车停在路尽头,一名文雅和蔼的男子听说是找太阴寺,笑着说:走过了,跟我的车下山吧。
上山容易下山难,车速极其缓慢,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下到东华山北麓,面包车略向右靠停下,男子伸出手臂,往路边左侧一个路口指引后离开。记者的车子往左边一拐:嗨,写着“太阴寺”的山门赫然就在眼前。
山叫太阴山,寺就得叫太阴寺?未必如此简单吧。带着一点疑问,记者步入其中,首先就问了个明白。
据寺内工作人员介绍,太阴寺依山势而立,背南面北,与一般建筑尤其是宗教建筑惯常坐北向南的方向正好相反,属阴向,寺名与此相关。有阴就有阳,太阴寺始建于唐代,绛县境内与它同时建造的还有一座寺院叫太阳寺,原址在古绛镇岗底村。而无论“太阳”和“太阴”,与道教理念中的“阴阳”都有撇不开的关系,由此也可见不同宗教在中国融合的痕迹。
既然阴不同于阳,寺内的佛像也就有阴的讲究,在当地,人们也叫太阴寺为卧佛寺,因为镇寺之宝,是正殿内供奉着的一尊巨大的佛祖释迦牟尼木雕卧像。太阴寺卧佛呈现的是释迦牟尼圆寂时的形态,区别于他在阳世间弘法、参禅、讲经的形象。生为阳,卒为阴,这也是“太阴”之名的又一个因素。
佛、寺、山,样样离不开阴,“太阴”之名可谓名副其实。而至于寺因山名还是山因寺名,这就是一个扯不清的问题了。
古殿卧佛阅尽沧桑
从北往南,太阴寺的山门、过殿、正殿逐次排开,除此而外,再无建筑。山门门脸不大,而且色调崭新明艳,山门对面的过殿又称为南大殿的建筑也是少了庄严肃穆的气度。探究之下,果然问出了答案。
太阴寺原本气势宏伟,门内左右有丈余高的四大金刚塑像。遗憾的是,上世纪70年代初期,当时知识青年下乡时,太阴寺被辟为梅花鹿养殖场,为方便梅花鹿进出,知青们搬掉了“四大天王”塑像,拆毁了山门。现在看到的山门,是1984年重修的。
山门背后,雕有“僧会司”三个大字。工作人员介绍,这三个字是寺内原有的一块牌匾上的题字,牌匾镶嵌在正殿东南角一个小门上。随后赶来的绛县文物局局长柴广胜介绍,“僧会司”是古代宗教事务的管理机构,是管理佛教僧团及培养佛教人才的地方,近似于现在的宗教局。由此三字可以知道,太阴寺以前曾经就是周边地区的佛教传播管理中心。
过殿原本规模比现在要大,左右还建有配殿。民国五年,当地有一人家,男主人年逾花甲尚没有后代,于是在三月十八庙会日来到太阴寺内烧香求愿,巧的是就在腊月廿九喜得一子,欣喜若狂下连夜赶到太阴寺内烧香还愿,然而由于他的一时不慎,将整个北殿全部烧毁,只留台基,台基之上的建筑,是后来从附近的范村整体搬迁来的一座家庙。
过殿内当中有尊弥勒菩萨塑像,从时间来说也是新的。塑造者赵金鑫是绛县一位响当当的人物。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福娃是以韩美林大师为组长的5人小组创作的,赵金鑫就是其中之一,让福娃从平面图案变成立体造型的工作就由他来完成。赵金鑫出身于绛县峪南村的一户农家,为家乡的太阴寺塑造这尊弥勒佛像是在1996年,当时他只有19岁。
根据现存碑文记载,太阴寺始建于唐永徽元年(公元650年),南大殿也就是太阴寺的大雄宝殿,是全寺惟一幸存的金代建筑,相当珍贵。尽管明、清时期几经修缮,但南大殿基本保持着金代建筑风格,大殿前脸完全是木结构,现存的梁、柱、枋、斗拱、门窗均为原木本色。殿门上方悬挂的镌刻有“大雄之殿”四个大字的木匾,是金大安二年(公元1210年),由端氏县(今沁水县一带)籍的一位骠骑将军题赠。
被誉为国宝的木雕卧佛就保存在南大殿内。释迦牟尼木雕卧佛长4米,高1.5米,是用一整根红杨木精雕而成,中间没有任何衔接的地方,仅就这根木头来说也是千年古木,十分罕见。据考证,这尊释迦牟尼佛涅槃卧像雕凿于金大定二十年。释迦牟尼佛祖头东脚西,手拄右耳,双眼微闭,正对着殿门的西北方向侧卧,表情安宁神圣。朱砂涂底、赤金贴面的袈裟雍容华贵。整尊卧佛安放在一幢木制佛龛之内,佛龛置于大殿正中,佛龛内还绘制有明洪武年间的精彩壁画。
正常人的上下身比例应该是1:1,而这座佛祖像却是腰长腿短,腿还没占到全身的三分之一,甚至只有四分之一。据介绍,在艺术上,这就叫做变形美,使得佛像观感更加庄重肃穆,只有这样的雕刻身材比例,才会产生出浓厚的宗教氛围,体现出释迦牟尼佛的宝相庄严,让人体会到佛教和木刻艺术共同达到的“无上甚深微妙法”,由此,也可见古人高深的美学眼光和精湛的技艺。
佛龛上和两侧现存同期弥陀三士坐像,大殿内壁上原来绘有巨幅壁画,据说壁画是以佛教的沿革为内容,绘制手法与永乐宫的描绘手法一模一样,而年代比永乐宫壁画还要早150多年。可惜的是在民国十二年,壁画以及弥陀三士坐像的头被当地人勾结古董商,以3000元大洋的价格卖给了荷兰的文物贩子。所以,这三尊后来补雕头像的佛像到底是哪三佛,已经不能确定。
《赵城金藏》在此雕印
太阴寺前院西侧有一通元大德元年(公元1297年)所立石碑,碑名《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》,青砂石质,碑高2米多,阳刻有2169个汉字。碑文不仅记载了从金到元三次重修太阴寺的经过,而且根据碑文,研究者近年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观点——国宝《赵城金藏》就是在太阴寺雕的版。
历代刻经中流传至今最早最完整最珍贵的大藏经《赵城金藏》,原存于我省洪洞广胜寺,是目前中国国家图书馆的镇馆之宝,被誉为有史以来“第一大发心”的藏经。长期以来,学术界对《赵城金藏》的募刻发起之人,一直采信民国时期著名学者蒋唯心在《金藏雕印始末考》中的记述:雕刻金藏的发起人是金人“潞州崔进女法珍”,也就是崔法珍。然而根据《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》碑文,藏经募刻劝缘的真正发起人是尹矧乃,崔法珍只是尹矧乃的弟子,而且藏经刻版的大部分工作在尹矧乃生前已基本完成。关于这一发现,柴广胜在其论文《重修太阴寺、木雕卧佛与赵城金藏——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碑文探析》中有着严谨的论述,这一观点,现在已经得到了国内外研究者的普遍认可。
这一通《雕藏经主重修太阴寺碑》,可以说是《赵城金藏》研究中划时代的一次新发现,由此也佐证了太阴寺在佛教史上的地位非同一般,其在历史上尤其是金代历史的影响力,绝对不容小觑。
每年农历三月十八庙会日,太阴寺外,东华山上,桃花盛开杨柳摇曳,绛县、翼城、曲沃、闻喜以及远至省外的人们扶老携幼,赶来礼佛。即使是记者来此探访的这个深秋季节,朝拜进香的百姓和赶来观瞻卧佛的游客也络绎不绝。太阴寺及其内供奉的释迦牟尼木雕佛,不但庇佑着此方子民,其也当之无愧成为绛县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的一张代表性名片。
(胡增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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